□秦钦儿

　　不知它从哪里来，又是怎样爬上我家六楼的阳台。

　　一只灰白相间的小奶猫，这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它好像掐准了我上下班的时间，每天清晨，当我推开通往露台小花园的玻璃移门，它就从栏杆之间的空当探进半个身子，偏着脑袋朝我“喵喵”叫两声，等我召唤。下班回家，我刚一脚踏进花园，它又准点出现在阳台某个角落，从一株芍药或者向日葵的叶片底下冒出来，试探性地一点点靠近我，亲昵地在我的腿边蹭来蹭去，就势打个滚儿，四脚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在夕阳余晖里翕动。

　　不过是喂了两次吃的，它居然每天早晚这样候着我。被牵挂的感觉真好。劳累了一天，这样一份期守，足以让每个疲惫的傍晚照进一缕温柔的霞光。

　　今天傍晚，天空絮状的层云堆叠，很美。小猫出乎意料没有进来，它在小院的墙外旁若无人地自嗨，玩耍一根枯草。那根枯草大概是去年冬天遗留的，新的小草已经长出，枯草仍倔强地舒展着细长的叶茎。小猫一会用前爪出其不意地挠向那根枯草，一会轻轻咬住草尖。它可能把这根草当成了自己的玩伴，与它嬉戏。

　　草在动，风吹的，或是小猫挠的。总之，小草好像也在跟它互动——小猫愈发玩得起劲，它直起身子，左右蹦跶，进进退退，像舞狮一样去逗那根摇摆不定的枯草。突然，它像发现了什么，伏低身子，陡地跃起，猛地扑向草丛，就像逮住了一只老鼠，扑上去又抓又咬。但其实，草丛里什么也没有——小猫在跟自己玩儿呢。看它忙得不亦乐乎，我直觉又可爱又好笑。它不知道我隔着玻璃窗观察它很久了么？它也许看到我正在偷拍，但它毫不在意——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神贯注，自得其乐。

　　这是一只懂得生活乐趣的猫。当它远离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依偎，也缺少玩伴，它居然知道自己找乐子……它自顾自地，把一根枯草玩出了花样，玩出了属于它自己的快乐。它一定也注意到了我，抬头瞟了一眼，又接着专注地玩它的逐草游戏。它并不担心我会笑话它，它也用不着担心。也许我觉得它这样子很好笑的时候，它心里也在暗暗笑话我吧？

　　是啊，很多时候，我们活得不如一只猫。我们也想拥有这样的率性时刻，做一些自己喜欢但不一定有意义的事情，自在无我，无我无他，就像小猫追逐一根小草一样，可我们又担心，玻璃后面是不是也有一双眼睛？我们想要向上追逐理想的人生，可我们又畏惧那无法攀爬的楼顶。

　　人们终其一生，做着许多自己不愿意、不喜欢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为此不得不演戏，在人生的大剧场辗转腾挪，有时候演主角，有时候当配角，给人搭戏，更多的时候是跑龙套，混个盒饭而已。

　　我这样忖着的时候，天色悄然暗了下来，夜色在升腾。最后一线微光，落在玻璃窗上，映出我的脸庞来。等我回过神，再看向阳台，小猫不见了。

　　它是回家了吗？这才刚吃了我的一顿晚餐，我还考虑要不要收养它呢！

　　小猫才不管，来是它的自由，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