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

妖微 字数:

《 舟山日报 》( 2025年01月02日 第 05 版 )

  □妖微

  “听啊。咿咿呀呀,叽叽喳喳,顿挫又抑扬。你看台上,四四方方,观众起哄叫嚷……”这首名为《木偶戏》的歌,描述的是人们看提线木偶表演时的场景,歌词热热闹闹、诡异荒诞,旋律带着京腔百转千回。

  在网络上听到这首歌时,他哑然失笑,脑海里浮现出看家乡木偶戏时的情形。一米见方的舞台上,千军万马驰骋奔腾,林林总总闪亮登场。二胡声、唢呐声、大锣小锣声,以及表演者不加雕琢的唱吼声跌宕起伏,台下观众随之鸦雀无声或掌声雷动。这才是好看客呀!哪像歌中唱的,观众起哄叫嚷,那不是砸场子就是演得不到位。他暗自嘲讽着。

  第一次看木偶戏表演,应该是他十岁那年的寒假。在族人们修缮的祖庙落成那天,村长请了挑着担的戏班子来做一场“小戏文”。所谓的戏班子其实只有两人,一人台前唱戏、耍布袋木偶,一人幕后吹拉弹。他看着两人放下担子,变魔术似的将折叠的戏台子搭建起来,大红色的帷幔上是狭小的舞台,舞台背面是镂空雕刻的隔板,挂着两块围帘。然后,他俩从木头戏箱里取出一个个木偶挂在隔板后。那些木偶的头只有拳头大小,脸上色彩艳丽,有着迥异的面部表情,和善的、威严的、奸佞的。它们戴着不同的冠帽,披着各种颜色的、有两只宽大袖子的华袍,绿衣的是花脸、红衣的是书生、黑衣的是武生。

  唱戏的40来岁,长得精瘦,嗓音却是铿锵利落,可以用不同声调演绎生旦净末丑,还能将鸡飞狗跳模仿得惟妙惟肖。手起嗓落间,台上木偶摇头晃脑、磕头作揖、抚须耍大刀,像是被围帘后的一双手注入了灵魂,一个个活了过来。他虽然听不全内容,却能跟着唱腔和乐器声,或悲喜或紧张或愤怒,换现在的说法,就是被情绪感染。

  他从此爱上了木偶戏。村子里看表演的机会不多,他千方百计去邻村看,去定海县城看,甚至缠着大人坐船去岱山看。

  长大后,他去外地念了大学,然后在异乡成家立业。这些年他到过不少地方,看过各地提线木偶、杖头木偶、铁线木偶戏的表演,甚至去听过陕西的皮影戏。或许是爱屋及乌吧,他总觉得舟山的布袋木偶戏至今无法被超越。无奈琐事缠身,家乡不是想去就能去成的,恰好能亲临现场看表演更是难上加难。

  几个月前在抖音上偶然刷到了“爱木偶的小侯”,让他如获至宝。虽然小侯每次上传的布袋木偶戏的表演视频不长,却足以让他过把瘾。字正腔圆的舟山话激越高昂地喷薄而出;收放自如的表演神情云淡风轻,只看得他酣畅淋漓。他感觉像喝了二三两小酒,醺醺然在海里泛舟游荡。看戏着实能醉人呀,特别是看家乡的戏。他偶尔也会蹲小侯的直播间,却从不发言,他觉得自己依然是沉默而忠实的看客,一如年少时。

  其实他也是家乡的忠实看客,特别是近几年,一直关注着东海云廊和文廊的建设项目。知道曾经的家门口要打造非遗宽窄巷,还要建木偶戏展陈馆后,他异常兴奋,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很少见地在朋友圈转发了布袋木偶的表演视频,并写下发自内心的感慨。

  不能总当一名看客,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