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居住的葫芦岛

陈佩君 字数:

《 舟山日报 》( 2023年12月15日 第 05 版 )

  □陈佩君

  是个好日子。码头边,秋日的海风宜人,海浪拍打的声音也是缓缓的,带着一缕轻柔的哼唱,又透着一股明媚的思量。那艘驶往葫芦岛的“观云”号客轮在秋日的午后,静静地等候着我们上船。

  “哇,没想到,去葫芦岛的班船这么豪华。”同伴赞叹不已。这艘观光客船,共分为五层,设有普通客舱、贵宾室、吧台等,甲板上还有露天观景平台。一切都是锃亮崭新,豪华气息挟裹着透骨新鲜的清新的海风扑面而来。

  很快,同伴质疑:“葫芦岛,只是一座小岛,常住人口少,且又老龄化,这班船肯定亏钱。”

  “政府当然是亏钱的。”船上工作人员笑盈盈的答复声刚落下,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欢欢喜喜地又搭上了话头:“但老百姓很是上算,船票才17元一趟,想想去普陀山都要30元一趟,葫芦岛比普陀山总归远一点嘛。”

  “阿姨,侬葫芦岛居民吧?”

  “是的,是的。”老人和旁边三五个乘客一起应答着。海边人爽朗,边说边笑着,连笑声都跟浪花一般哗啦啦爽快,还加上一句:“阿拉通通都是葫芦人。”

  一船笑语飘在烟波袅袅的海风里,澄净如碧的海水也忙不迭与船儿喃喃私语。

  葫芦岛是一座悬水小岛,因其形状如葫芦而得名,音似“福禄岛”。小岛很静,民居很有特色,大都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依山而建,顺山而上,石头为地基,水泥砖瓦楼房,且大多两层。房屋建筑很厚实很牢靠,这是肉眼就可以看到的。

  “每一块砖头,每一块石头,都是一船一船地从陆地运过来。”

  “那时的渔业资源很丰富,葫芦岛就是金银岛啊,看看这些民居,幢幢都是豪华版。”

  的确,看一眼当地民居,就可以遥想当年舟山渔业资源丰富时期的富足。事隔多年,静默的民居任凭海风穿拂,曾经的繁华深深地烙在一砖一瓦之中,无声也是一种诉说,我们都听得懂,飘在风中的,都是似梦非梦的往昔。

  这里已多的是一座座空房子,满眼可见肆意攀爬的满墙青藤,墙上的砖雕如遗落的时光。偶尔见到的几位白发老人,或围桌打牌,或望海独思,或絮絮聊天。葫芦岛很小,很快,我们来到岛之中心,一座现代风的两层白色建筑,在一片上世纪八十年代风格的老房子丛林中,突兀而现。巨大的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简约时尚的墙面,与渔家风格迥然不同,便是我们要住的“十间洋房”。“十间洋房”真的是个很好的名字,面朝大海,即饱览自然之美,又有城市的舒适慵懒,是个度假的好地方。曾经随渔业资源衰退而衰败的葫芦岛,正在以其独有的海天旅游资源慢慢走向复苏。

  葫芦岛,与普陀山一水之隔。从葫芦岛的任何一个角度望去,普陀山的万佛塔、佛顶山都几乎尽收眼底。“咫尺佛光、福禄禅乡”,果真如此。“知道不,以前对岸的普陀山姑娘都会嫁到咱葫芦岛来。”白发苍苍的老阿婆诉述着当年的情形,“当时葫芦岛是真的富啊!人真是兴旺啊!我们村里的姑娘都不会外嫁出去!”靠海吃海。葫芦岛周边有广阔海域,位于普陀洋、黄大洋、莲花洋交界,中街山渔场和洋鞍渔场在此交汇,海产极为丰富,盛产大黄鱼、带鱼、墨鱼、鲳鱼、鳓鱼、虾、蟹等,同时在潮间带,牡蛎、笠贝、杂色蛤、黄螺、泥螺、马蹄螺、佛手、扇贝、紫菜、海带、珊瑚藻等海洋生物也极为丰富。上世纪末随着渔业资源衰退,富足一方的葫芦岛如许多渔业岛一般逐渐萧条,这个只有0.98平方公里小岛的人口从高峰期近4000人,到目前仅剩难以离舍家园的少许老人。 

  老人与海相处一辈子,骨髓里都带着海味,这辈子都不会想离开海了。岛四周的海波光闪闪,老渔夫撑一艘简易的小船,出没在波涛中。这小船就是几片木头裹着几块白色泡沫,没有任何现代化的机器。老渔人划动着木桨,在苍茫海天之间,一人一舟一天地,就可以捕上活蹦乱跳的鱼虾蟹。我站在海边,抬头仰望海上仙山金光闪闪的佛塔,低头遥望老人与小舟在汪洋大海之中飘飘荡荡,撒网打鱼,人与海天浑然一体,恬淡如画,出世亦入世,好一场逍遥人间游。

  海风中没有堆积的孤单,只是一场生计的奔波,海天之间,云层之上,没有牵绊的云卷云舒,却有海的慷慨馈赠,活蹦乱跳的鲜活鱼虾正跃入小舟。不管时代如何变迁,碧海蓝天,幽幽古风,令人思绪万千,想想自己是谁,只不过就是天地苍穹之下一过客而已。无须忧郁所得太少,无须欣喜所得之多,只是珍惜眼前这一刻,古往今来,人类大抵都是如此过来的。

  葫芦岛有我喜欢的美。低调的实实在在的,用不着炫耀,只管好好地享受此刻的美;不人云亦云,不追求热闹的网红打卡点,只需欢喜着每一天发现的美。葫芦岛适合我,做一个穿越世纪的梦,梦里有我走过的岁月记忆和标签,穿过我的身体,让每一根沉睡的神经冰裂,那声音,只需一点契机,就会无数次复活。葫芦岛适合我,做一个让过去与现在交汇点的神奇之梦。穿过窄窄的巷子,走在民居间,路两边的房子,前门对着后院,到处都是挤挤挨挨的烟火气,还有淡淡的渗入的现代气息,人们休闲着,享受着,似乎远离现代生活之喧嚣,却又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动,这就是现代人追寻的都市与乡村的平衡之美吧,这就是现代版的福寿人生吧。心灵活得通透了,日子也就变精彩了,生活更是变舒心了。

  风一直在吹,涛声、波光、渔歌……岛之一切,静静私语,且不间断地倾泻着,那条往事可重现,未来可遇见的甬道在逐渐打开,仿佛往事瞬间消退,仿佛幸福初来乍到。

  海风居住的葫芦岛,能找到一种契合自己独特的生活美。在这里,摒弃红尘的杂念,无根,在头顶之上合十,海那边是金光闪闪的普陀佛塔,亮堂堂的。沧渊之上是晴空,紧贴双脚的便是一浪挟裹着一浪的雪白浪花,吸尽海天之美。

  海风一阵又一阵吹来,若不想让它们转弯就离开,就让它们和你一起居住在葫芦岛吧,一起静默着,一起用心,慢慢谱写一首海风居住的葫芦岛之歌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