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思

　　六月明媚，路旁的石榴树繁花似锦，一簇簇艳红的花瓣长在八角星的花萼上，煞是可爱。我捡过几个掉落的花朵，也不全是八角星，有的是七角，有的只有六角。只需几周，小花萼就会稍微长胖些，有的长成喇叭形，有的长成小葫芦形。到了秋季，石榴树上就会硕果高挂，让人眼红。

　　想起远在海岛的老家，院子里也有一棵大大的石榴树，我见过它的小时候，它也见过我的小时候。这棵石榴树约摸是在我九岁那年，母亲亲手种下的。起初，只是在村里的小路旁，看到一株小苗，她想着哪怕不结果实，绚烂的石榴花同样耀眼，就顺手带回家栽下了。肥沃的土壤加上母亲悉心的照料，小树苗很快长成生机勃勃的模样。几年后，竟然真的硕果累累。

　　从此，我又多了一桩心事，担心有人爬上围墙，来偷石榴。母亲倒是丝毫不介意，她总是这样豁达乐观，与人为善，完全不像附近另一个院子里也种了石榴树的阿毛阿婆，她家的石榴树更大，结的石榴更多，她似乎也有大把的时间待在家里。早些年，每每看到调皮的小孩爬上石头堆砌的围墙，她就踩着小碎步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偷石榴嘞!偷石榴嘞！”吓得小孩们纷纷作鸟兽散，当然我也是其中一员。现在轮到我家的石榴长出来了，我也体会到了阿毛阿婆的坐立不安。倘若那时候就有监控，我肯定是那种坐在屋里一动不动盯着监控的人。

　　家里有了这样一棵宝贝石榴树，我的人缘似乎也变好了，母亲叫我喊同学来家里玩，给他们每人都送了个大石榴，我也自发地挑选了一只最红润饱满的石榴，送给了当年教我语文的何老师，犹记得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她，看到石榴后心花怒放，眼神惊喜，白皙的脸蛋染上一层粉红，娇俏的模样丝毫不输那个红艳艳的石榴。

　　后来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我们举家搬到镇上，村里的老房子也交由爷爷奶奶打理，我也因为学业很少回老家。直到有一年暑假回去，发现院子里明亮了许多，也空旷了许多。石榴树被砍掉了！原本我心里小灯笼挂满枝头的画面，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了。

　　我急忙跑去问奶奶，为什么把石榴树砍了，奶奶皱着眉头说起石榴树在冬日如何大把大把落叶，打扫院子如何如何麻烦，所以爷爷把树砍了。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满树如火焰般的璀璨和沉甸甸的果实抵不过扫落叶这件事，但是事已至此，又能怎样呢。这种无力感就像是有一次我去外公家住了两天，回来以后爷爷把我养的兔子吃掉了一样。

　　这个世界没有童话吧，被砍掉的石榴树过了几年也没有重新长出来，依旧是光秃秃的树桩，旁边的绣球花也黯然失色了许多。母亲应该比我更难过吧，看着自己花心思养大的树，就这样消失了。那时候的她也就比现在的我大上几岁，虽然成了母亲，却依旧童心未泯。直到现在我们聊起那棵石榴树，她也只是惋惜与无奈，对爷爷没有半句怨言，她依旧豁达乐观，与人为善，仿佛她自己活成了一棵石榴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