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顺母涂

智之 张磊 字数:

《 舟山日报 》( 2024年05月10日 第 05 版 )

  □智之/文 张磊/摄

  朱家尖岛古称马秦山,千百年来的海浪冲刷促成了山下绵延不绝的潮间带,那就是顺母涂。

  历史上有几十个村落,分布在不同山岙,为海涂所包围。所谓“小小朱家尖,大大顺母涂”,就是当时小岛自然地貌的真实写照。直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朱家尖岛在围海造地的浪潮中连陆成片,但周边仍有不少海涂。

  顺母涂以绿色细泥为主,广阔而平坦,富涵营养质,汇聚了东海精华,孕育了丰富的特产,其中有施施而行的泥螺、香螺;忽闪双眼的蛏子、蚶子;张牙舞爪的章鱼、鳗鱼;活蹦乱跳的虾蛄、弹涂;还有那横行的螃蟹;绘花的海瓜子,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成为岛民补充生计的重要来源。

  我家有弄涂的传统,自祖上从宁波来到顺母涂,就以下涂作业为生。父辈更是弄涂的高手,不论春夏秋冬,农忙之余,即下海涂,每每多有收获,次次满载而归。儿时,每当父亲身穿玄衣,肩背泥船,手拎竹箩出门,我就欣然随之。暮春时节,泥螺旺发,成群结队,匍匐而行,父亲手持小拖网在海涂上用力摆动,泥螺纷纷落网。夏天是鳗鱼上涂觅食的季节,每当发现海涂里有水洞,父亲便用手轻轻一探,周边一洞水起涟漪,于是挥舞之型钩刀在两洞之间“嗖嗖”两下,一条杯粗的鳗鱼瞬间从泥洞飞出,随手捏住放入鼓鼓的弹涂箩。深秋季节,章鱼纷纷上涂打洞繁殖,新入涂的章鱼钻得不深,洞口一般留有爪痕,像父亲那样的老手一瞅就知,只要用手顺着水洞用力掏几下,一只只章鱼就伴手而出了,但有的老章鱼比较刁钻,想把它弄出来可要手脚并用、大费周折了。随着严冬的来临,海涂里的生物大都销声匿迹了,唯有不惧严寒的蚶子、蛤子眨着双眼等人收拾,还有那壳已发黑的老青蟹顽强撑着,海涂上留下一长串不屈的踪迹。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农村搞集体化,经济收入很少,生活极为拮据。我在中学读书之余,就利用节假日下海作业,主要是跟着姐姐们去拾泥螺,也顺手摸些毛蚶、蛏子,捉几只望潮、沙蟹,有时也会推网赶潮捞些鱼虾之类,总之碰到能吃的统统都抓,多多益善。收获的东西,除了零星的自家享受,大宗的都由母亲挑到沈家门市场出售以供家用。

  泥螺是顺母涂的特产,个大、肉肥、无泥精,深受食客喜爱,但拾泥螺并不是件轻松的事,付出的辛劳唯有自知。每到农历四月半,泥螺已半长成,四处乱爬忙摄食,虽然信手拈来很方便,但是手提小木桶,蹚着及膝海涂,长时间的躬腰屈背,也累得够呛。夏天的骄阳似火,泥螺躲进了淤泥,只有等到晚潮落下才蜂拥而出,所以披星戴月、挑灯夜战是常有的事,那时海涂上灯火点点,天空中繁星闪烁,海天相接,一幅唯美的景象。秋风起,泥螺成熟了,生命也将尽头,交配之后即入淤泥,吐出淡黄色的胶质卵袋,此时下手够快可能会有些收获,但大批量的泥螺是难得了。泥螺的加工也是门技术活,洗净之后装入木桶,再倒上一些腌菜的卤水,等到泥螺全身舒展时立即加入大量食盐将其杀死,三天之后又鲜又香的咸泥螺就可上市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顺母周边的滩涂越来越少,沧海逐渐变成了桑田,后又建起了民宅、厂房,展现了新的面貌。我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外出读书,后又长期在外工作,家乡渐渐变得陌生了。父母过世之后,回顺母的次数更少了,家乡的音信一鳞半爪,唯有儿时的记忆依然清晰,曾经的海涂尤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