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思念同行
周江川 字数:
《 舟山日报 》( 2024年03月03日 第 02 版 )
屋檐下 □周江川
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还在漫天飞舞的时候,我放假回家了。从重庆到濮阳的家门口,我走了三十九个小时。
弟弟、妹妹和母亲把家院子门口的雪踩得支离破碎后,终于看见了我的身影。我看见一大朵雪花被母亲的泪水融化,悄然地滴落到她干裂的手背上。我抱住了母亲,弟弟、妹妹抱住了我。
北方的冬天真冷呀,几十个小时前,我还能看见重庆的绿色和大街上喧闹的人群。此时此地,只有白色和灰色,那是雪和干枯树枝的颜色,冷且孤独、寂寞,一路上只是见了它们。
我问母亲:“我爸呢?”
母亲回:“到井场看井去了,快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
我又问:“在哪看井?”
母亲猜疑地看着我:“你是想去找你爸?”
我一直认为,母亲最了解我。“知子莫若父”,这句名言不太适合我。从小到大,对于父亲,我的记忆多是留给了期盼和等待。
父亲总是离我很远、很远,他在我脑海中烙印得只有梦中的影子和每次他休假回家给我带的礼物。我感觉,父亲是不了解我的。
“嗯呐,我想我爸了。”
很多年的很多时候,我经常想我的父亲。虽然,他从来没有教导过我,不管是思想上还是知识的积累上,我都不记得他留有“只言片语”。
他就像一道耀眼的光,每次和我相逢时,还没等我看清楚他想给我展露的表情是何种样子时,他就已经消失了,又去了远方。但,这些从来不妨碍我想他的心情,有的时候这种心情会越想越浓烈,以至于把孤独和悲伤的眼泪都牵引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带着从重庆买的牛肉和一瓶“二锅头”上路了。
父亲最喜欢吃牛肉,实际上,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最喜欢吃牛肉,只是听母亲这般说。几十年来,我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他把他大半生的时间都献给了祖国的石油事业,从部队转业到江汉油田、新疆油田、胜利油田、中原油田,他的足迹踏遍了大半个中国。
小的时候,我和母亲、弟弟、妹妹就像一个圆的圆心,始终停留在某地,等着父亲从圆的边际回来安抚我们的思念。长大了,我和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妹妹化成了一条直线,我在西头,他们在东头,互相思念。
第二天的雪没有再下,但是,天气更加寒冷。刺骨的寒风把众多的欢乐和美好都锁在屋里,只有卑微和无奈,以及少许的快乐行在路上。我低着头,努力地向前走。从家到采油五厂的采油站有百十公里,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车还是很少的。
还好,思念是种神奇的力量,能把黑夜的孤独驱散,能把千里的心儿相连,也能把前方的寒冷劈开,让我坚持着一直向前走。在寒冷中,我属于那少许的快乐。
从大清早到下午5时多,我步行了15公里,搭乘了3辆便车,终于看见了56号采油站的房屋。
我没有敲门,我听母亲说:这个采油站只有父亲一个人。我想给父亲一个惊喜。推开门的瞬间,坐在火炉旁的父亲猛地抬起头,久久地注视着我,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我喊了一声:“爸。”
“你真的来了,我总是感觉今天你要来,天都黑了,你真的来了,你真的来了。”父亲转过头去,擦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