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享

　　第一朵桂花是什么时候开放的？凌晨，头脑还在昨夜的梦里迷茫，鼻子却被唤醒了。一股淡淡的芳香在房间里弥漫，哦，那是卧室窗外绿化带里的桂树开花了。

　　当我站在树下，发现桂花仿佛一夜之间开满了。“绿云剪叶，低护黄金屑”。近些年，岛城的桂花树越来越多了。小区里、公园里，行道两边也出现了它们的身影，咱们岛民不用再过多地去羡慕杭城的“满陇桂雨”了。我一直以为，桂花开了，十月，才称得上“金秋”。这时的岛城，微风，微凉，天高，云轻，“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岛城的每个角落，都氤氲在桂花香里，哪怕在菜市场腥味十足的鱼、肉摊头，都能闻到桂花香味。一早锻炼回来的大妈，顺便拐进菜场，不知在哪里顺手撸来的一把桂花，藏在口袋里，边走边散发香味，在烟火气和诗情画意间自由穿梭。

　　上班去，我乐意早一点出门，自行车骑慢一点，摘掉几近习惯的口罩，缓缓地深深呼吸，满口满腹的桂花香，让我的身舒展开来，让我的心柔软下来，这一路，碰到谁都想说一声“早上好”。擦肩而过的行人，也大多面容柔和，这一刻，他们徜徉在桂花香里，还不自知地叹息一声“好香啊”，暂时忘却生活的苟且。

　　桂花开了，我总会想到嫦娥。月宫清幽，嫦娥长立月桂树下，怀抱玉兔，默默无语。“遥知天上桂花孤，试问嫦娥更要无。”那样的画面清绝于尘。还是做凡人来得好，“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落入凡间的桂花，是大多数人可亲近的。周末天气晴朗，约上三五好友，去秋游，去赏桂。石马岙的“金桂山庄”有十几棵年岁近百的桂树，每一棵都独木成林，更有近些年栽种的，成片成林，一起开了花，有小孩子喊：妈妈，我的鼻子被香掉了。王维说“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往日安静的山庄，却因桂花开了，游人来了，变得热闹了，连同整个村庄都人气旺旺的了。很羡慕黛黛姐家，有大院子，有老桂树，树下摆放茶几桌椅，“金粟霏霏下如雨”，在桂花雨中喝茶闲聊，偷得浮生半日闲。

　　“八月桂花遍地开，鲜红的旗帜竖呀竖起来……”闻到桂花香，我的老母亲就会哼唱起这首红歌。我耄耋之年的老母亲，在她的同龄人中，是很难得的“高小生”，要不是囿于生活，那就还可以继续上学，她的命运就可能改写。闻着桂花香，哼几句红歌，老母亲还会不自知地抿嘴一笑，她的脑海中是否浮现出了童年时半工半读的情景，这首歌可是那时学校搞活动时的保留节目呀，才貌双全的母亲自然是主力队员。前几年，我在母亲家门外空地上种下一棵金桂，希望它年年花开繁茂，带给我老母亲更多温馨舒心。 

　　淡淡惆怅的是，桂花开了，桂花落了，前后不过20来天。尤其是一夜风雨，满地黄金屑的情状，真令人叹息。好在人们有着无尽的智慧，在树下铺一张油毡，让纷纷落花在毡上相聚，积成矮矮的一个丘。挑净落叶、树皮屑，用糖腌制。我喜欢用糖桂花泡茶，同一办公室的阿姐喜欢桂花炒年糕。她的肚子鼓鼓的，腰身有点粗，她的笑容像糖桂花一样香甜。她说，在冬天里，要是阴天，那就吃一盆桂花炒年糕。如果觉得心里还不够暖，那就再炒一盆。望着她刚送我的一小瓶自制糖桂花，我不禁嘴角上扬，原来桂花炒年糕还是治愈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