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石

王璐 字数:

《 舟山日报 》( 2024年08月21日 第 05 版 )

  □王璐

  在涠洲岛的第三天清晨,四时半我便跟女儿骑着民宿老板的一辆两轮电动车,直奔前两天已去过一次的“贝壳沙滩”赶海。这片海滩,宽阔辽远,高低落差两丈上下;高处树木成林,参天蔽日,正好为人们做生意、观海休闲、避暑纳凉,提供了天然的理想场所。作为东岸有名的景点,单听这名字,就充满诗情画意,浪漫而诱惑人心。旅游旺季几乎从早到晚,游客络绎不绝。幸运的是距我们所住的民宿不远,大概仅1.5公里的样子。

  晨曦努力穿透层云,海天之间,似有一幅巨大的幕帐徐徐拉开,大海渐渐还原出苍茫、虚空的本色。越退越远的浪涛,显得平静了许多。我们或踩着浪花,或在柔软潮湿的沙上,来来回回,寻寻觅觅,尽情享受海的韵味,不想错过任何一片区域、一个瞬间。而事实上,那么辽阔的海岸,就算是有三头六臂,我也未必能跑遍,又无遗珠之憾。不大不小的风,徐徐吹过,温热而惬意。干净的沙滩上,那些小海蟹、沙虫和我们留下的痕迹,不经意间又被浪涛抹去。如岁月抚平,内心的某些伤痛。

  以往对于大海的认知,仅限于书本和影视片,当身体如此贴近大海时,内心的激动不言而喻。原来储存在大脑中那么多的形容词,此刻,显得贫乏而苍白,没有哪个词能够尽现大海的魅力。想了解大海,唯有身临其境,与大海相拥,感受它磅礴的力量,剧烈的心跳与呼吸……

  不觉已是八时多,阳光悄然铺满沙滩,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咸腥味。按照民宿老板的说法,已到当日海潮退至最低的时段。而除了拣到几只很小的贝壳外,离开前,我只从沙里掏出一块儿珊瑚石,在水里冲净放入随手提着的小桶里,算是没有空手而归。我从秦岭徒手而来,这已是大海不错的馈赠了。

  来此前曾想:海边肯定有无数大大小小、光滑漂亮的卵石。实则不然,无论是这岛上,还是在地理意义上的北海银滩,散落于滩涂,或埋藏在沙里让我心动的石头,莫过于那些形态万千的珊瑚石。

  或许,只有台风引发的惊涛骇浪过后,才会有硕大而精美的贝壳现身于这片沙滩,而使它不至于徒有虚名吧?滩边堆积了很久的浪渣里,混杂着的各种残损的贝壳碎片,就足以说明这一点,而并非纯属主观臆想与自我安慰。只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而已。如此想来,从衣着和言语分辨,赶海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外来游客,也就不足为奇了——土著岛民自然比外人更懂得,何时赶海,才会有想要的收获。

  回去,又要以来时相反的顺序,依次换乘轮船、高铁、飞机、大巴,几乎一次性体验了所有的新型交通工具。担心不便,我将那石头拿到住地附近一个兼有快递业务的海鲜小门店,试图速递回。店主将它称重后,价格竟要50元以上。不过一公斤多重,也太贵了吧。那位当地的客家女店主,慢条斯理地解释说:岛上快递费就是这样,略显黝黑的面颊上流露出跟我一样的无奈。最后,她用废旧报纸将它层层包裹,又用胶带反复缠好装进塑料袋,建议我随身带着,下了岛再从北海或南宁快递,费用肯定比岛上低很多。

  也只好如此。所幸路上,并没有想像得那么麻烦,它不过是普通珊瑚石而已。

  从色泽及形状上乍一看,它既酷似一只碗口大小的马蜂窝,又似翻过来的肥羊肚,饱满,而外表布满近乎规则匀称的小孔。抚摸与端详,耳畔仿佛又有涛声回响……随后,按照网上查阅的方法,将它浸泡、漂洗和消毒多日,才置放于案头。

  我的藏石为数不多,也从未曾费神以诗意的名字,命名其中任一个。而心底里,唯独对加入它们之中的这个新成员,瞬间想取一个名字——北海石。毕竟,它是北海的孩子。我不想忘记这个地方,想必,它更是这样。

  一日有客来家里,从茶几上拿起欣赏把玩,听说我用84消毒液漂洗消毒过,似乎有点诧异地说:它是有生命的呀!

  据说,珊瑚石是珊瑚虫的分泌物,主要成分为碳酸钙。作为一个爱石之人,对它却似懂非懂。不过我相信,世间许多东西的确都是具有生命的,只是存在的形式和意义不同而已。比如这块石头,不管它曾经历过什么,或在我杂乱逼仄的案头,或仍在大海边,都永远存活在我的心海里,远比我的生命长久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