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回忆外婆

冯惠明 字数:

《 舟山日报 》( 2024年04月04日 第 05 版 )

  □冯惠明

  又是一个春天,又是一年清明,我独自一个人静听着清风的吟唱,我感到了寂寞重重地压在我的心上,弥漫了整个心灵,我只好逃走,逃出这一个人的世界,回到过去。

  最先浮现在我眼前的是最能给我安慰和鼓励的外婆,仿佛还在二十年前,听到外婆和蔼的呼唤,还有无奈的叹息和刚强的话语。进而映现了和外婆一起生活的日子,也便想起了外婆那平凡的幸和不幸的一生。

  外婆出生于地主家庭,当过大小姐,很善良,喜欢帮助别人,听妈妈说,外婆也很好看,但我没见过外婆年轻时的样子。有了这些外婆应该很容易成为一个幸福的人,然而生活并不是单纯的,也是难以预料的,幸与不幸有时互相依存,这也就是我说的无奈的叹息和刚强的话语的由来。

  家乡的村子一般是以最先开荒的人命名,现在那个以外婆的先辈命名的小村子还在,只是早已没有外婆家的人了。外婆的爸爸是远近闻名的好人,然而外婆九岁时妈妈就去世了,虽然有爸爸,姨母舅舅,虽然不用劳作,但这些都无法弥补世间最珍贵的母爱。我不知道之后外婆过得怎么样,但从外婆善良又刚强的脾气中看出,外婆还是遭遇过不少困难的。十六岁时,外婆嫁给了即将上战场的外公,这是怎样一段姻缘,其中又经历了多少流徙和漂泊,已经在岁月的掩盖下,说不清楚了。

  这才是外婆真正生活的开始,谁都知道战场上会死人的,外婆如何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可想而知。她拿出自己的嫁妆,以自己微弱的力量帮助周边的人,把省下来的饭给没饭吃的人们,把不宽绰的房子分出来给没房子的乡亲住……也许是想以此给在战场上的外公祈福吧。外婆便在此时得到了乡亲们的尊重。

  外公是幸运的,参加了平津战役后,一路打到大西南又辗转至友好邻邦作战的外公回来了,虽然失了一条手臂,但终于让这个家庭完整了,后来又有了我的妈妈、姨娘和舅舅们。只是生活中包含了太多的内容,不会给人们以喘息之机,或许,这就是命运。外婆被人情凉薄气病了,没想到后来这病跟了外婆一辈子。当时外婆才40岁。正在读党校读书的外公,为了给外婆治病放弃了学业。后来外婆的病暂时得到控制,但一到春天还是会复发,后半辈子再也没离开过治疗她的药。我仿佛又看到外婆病发时的样子;服药后坐卧不宁的样子;病愈时的样子……泪水忍不住就流了下来,虽然我是个男儿,虽然我从小就从外婆那里学来了坚强。

  往昔的一幕幕怎能从我心中消去,我看见了,我是怎样胆怯地在黄昏时分送半袋米去姥姥那里;看见了周末正午骑自行车去20里外看望外婆;看见了外婆看到我时高兴的样子,仿佛听到了她“小儿啊,今天想吃点啥”的问话;看见了大雨之夜,我们横竖睡在漫满雨水的炕上,狼狈却也温馨;看见了外婆吸烟、叹气、提水、和面的身;仿佛闻到了火盆里烤土豆的香气;听见外婆和大姨说我越长越出息了。我看到了,在读书的空闲时我帮外婆整理院子、挑水浇园子、抱柴火、抹房子搭鸡架;我很欣慰,在外婆生日时我用积攒很久的三元钱,买了两条鱼在没有油水的锅里煮了;我很欣慰,在外婆临终前一天我陪在她身旁;我欣慰我曾为她写下祭文,听了这祭文大姨潸然落泪,妈妈拥抱了我。可我也有悔恨,为什么没张罗着给外婆照张相,我悔恨为什么没学画画,画一张就在我心中的外婆的相。或许外婆没逝去,她还在我心中。

  我只好擦亮这枚戒指,这是外婆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擦得好亮好亮,可以照见过往的一切。

  我凭着勇气闯出了那个小乡村,现在我要在更大更广阔的天地闯荡,我沐着天堂里外婆呵护和那“不争馒头争口气”的教导,大步向前去,冲破所有的空虚,回报外婆的希望,告慰外婆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