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来信

刘思思 字数:

《 舟山日报 》( 2024年03月17日 第 02 版 )

  □刘思思

  这是一封姐姐的来信,是前阵子回老家,在一个陈旧的写字桌抽屉里找出来的,信封上残留着淡淡的长期接触不到阳光的味道,上面盖着浙江金华的邮戳,时间是2001年9月11日,收信地址是现已被合并掉的沥港中学,信封的背面贴着十张8分的邮票,上面的图案是北京的老建筑。

  展开信来,是姐姐娟秀的字迹,满满两页信纸,先是问候我,表达了对我和母亲的思念,接着讲了她在浙师大的学业和近期令人头疼的考试,再讲到母亲苦难的命运和养育我们的种种艰幸,最后委婉地表达了因为我早恋导致成绩下滑,母亲很是担忧的心情。

  说是早恋,其实就是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外地的男生,情窦初开的我甚至都没和对方见面,就以为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子,天天煲电话粥,导致成绩下滑。

  穿过记忆的隧道,回到2001年,隐约记得为此事和母亲发生过激烈的争执,焦虑无奈的母亲只能求助姐姐,让姐姐出面劝我。她甚至还找到了我当时的班主任,老师也劝导我,说我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影响自己的成绩。

  回过头去想想,其实当年的“早恋”是朦胧的、盲目的,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只是一个初中生面对家庭变故而萌生出来的叛逆情绪,急需一个出口逃离现实,而他刚好以一个倾听者的身份出现,成为了那个情绪的出口。

  姐姐在信中表达了对我成绩下滑的着急和对母亲的爱,她说不想看到自己爱的母亲和妹妹,为了一个没有见过面甚至说不上了解的男人整天针锋相对。最后姐姐也劝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处事方式,她不想把她的意志强加在我身上,千叮咛万嘱咐也只是希望我抓紧学习,因为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

  二十余年前的这封信,就像一颗穿越时空的子弹,正中我的眉心。经历了生活的大起大落之后,依然是家人陪伴在身边,成为我坚实的后盾。心里沉重得好像压着一块巨石,又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叛逆期的自己让母亲和姐姐为我操心太多太多,而那时候的姐姐也不过是一个20出头的小姑娘而已。

  都说长姐如母,姐姐大我七岁,从小个子很高,所以她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大人,她好像一直都很成熟,没有幼稚过。

  从小陪我玩,陪我睡的人是她;我从桌上摔下来鼻青脸肿,在井边玩水冻得瑟瑟发抖,手指伸进转动的电扇被弹出血挨打的人是她;走在乡间小路遇到大狗自己都很害怕还要护在我前面的也是她。她时常玩笑着抱怨,说母亲偏心小女儿,而我也羡慕她现在还能和母亲生活在一起。

  是啊,因为她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或者说因为她把母亲接到身边照顾,所以我从来没有陪母亲去过一次医院,而她们也依然把我当成娇滴滴的小女儿、妹妹,对我只报喜不报忧。

  我的姐姐,在我刚参加工作遇到不公时,总是会说“大不了不干了,姐姐养你!”;在我婚礼上,哽咽着作为证婚人讲话;在我生下女儿那天,不敢置信地说我居然也当了妈妈。

  我的姐姐,是一个能和各种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远房亲戚亲切地拉着手唠家常的姐姐;是一个爱睡懒觉上班踩点但兢兢业业工作了二十年的人民教师;是一个爱时尚爱打扮喜欢买买买却会不小心和学生撞衫,等学生毕业后再把衣服拿出来穿的可爱老师;她大智若愚,她风风火火,她智慧从容,她笑看人生。

  我写过一首《姐姐》的诗,但我羞于同她分享,今天写下《姐姐的来信》,也同样不敢与她说。更没办法像梁晓声在《给哥哥的信》里饱含深情地写到“亲爱的哥哥——紧紧地拥抱你!”但是我知道,我对她的爱,不会比对母亲的爱少。我用着自己含蓄的方式在爱着她们,如同涓涓细流,永不停息。

  如果母亲是一座老木屋,那么我和姐姐就是站在木屋旁的两棵树,她是榆树,我是银杏。我们一起守护着老木屋,当然她的责任比我更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