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碾子秀山塘
赵悠燕 字数:
《 舟山日报 》( 2023年09月04日 第 02 版 )

沈汝汝 摄
□赵悠燕
600多年前,长白岛被信国公汤和称为“此岛又长又白”。我们的脚步踏进岛上的瞬间,真感觉其如遗世独立。
夏天是聒噪的,骄阳,鸟叫,蝉鸣,人们脸上如雨的汗珠,言语像绝尘而去的车背后那道烟尘,渐渐消失。热,让人突然失却了说话的兴致,目光流连在那棵安静的大树上,山上有微风,为什么其叶子却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长白岛不大,看地形图,犹如一件无袖马甲,或似一片鳗鲞。它在舟山本岛的西北部,面积12.95平方公里。当我们深入岛屿,来到后岸,从一个坡路上去,从另一个半山腰下来,柳暗花明,发现这正是刚下车的地方,外地人到这里是不会迷路的。
石头堆砌而成的房屋,院墙;爬在石头房上绿色的藤蔓,放眼望去,散落在绿山下和绿田间的村落,这样的房屋,在我们生活的周围,每天的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已经看不到了。许多年后,时间会把这些从生活中抹去,我们的后代只能在史料中去体会,自己的祖先,曾经住过这样的房子。想到这个,便换了一种眼光去看,如果这样能把它深深留存在记忆中的话。那种感觉,在日复一日的固定轨迹当中是无法体验的。这里的一切安宁安静,拙朴质感,却又处处藏着精致的细节。转弯处的矮护栏上覆盖着黛色的瓦片,石头筑就的矮墙,像一条龙脊,围着中间一棵绿意弥漫的大树。竹篱笆上斜伸出来的绿色爬藤,古朴中显现文艺和婉约。
后岸村,自然,干净,安静,绿意葱茏,知了在树上鸣叫。人不多,可以说稀少。半山腰上的房子,黑瓦石墙,每一块石头里似乎都蕴藏着岁月的气息,飘散在村落的上空,即使我们只有目光停留,也能感受到来自往昔的静美和田园诗意。顺坡而上,周围是茂密的绿树,还有果树。文旦,橘子,还是青涩的,只有猕猴桃看似成熟,五六个,凑热闹般集聚一起。果树在院落或路边,看着不像村民有意为之,都是野生野长的样子,但可能地气旺盛的缘故,长得树是树,果是果,挂在枝头,不用担心有人惦记,直到渐渐成熟,散发出果蔬的香味,成为幽静村落的一道景色。
据说后岸村现只剩30多户人家。最老的一座房子,已有200多年的历史,传承12代。曾经的热闹或者说丰饶的生活气息,都消失在了一寸寸的时光里。上岛的人,只能凭丝丝缕缕的迹象想像,木结构的房子,那些木格门窗、屋檐,如浮云般的人和事,恍如隔世。或者,连这些都失去了探究的兴趣,竟是走马观花。院子里,一只狗被拴着链子,朝陌生的闯入者一直乱叫。狗大约也是很少看见外人的,叫是它的本分和职责,直到有人说,别叫了,我们走了。它果然噤声。寥落老屋多寂寞,一人一狗相伴,也是一种生活。
称为余家,应该是余姓居多。从地形上看,余家是个自然山岙,三面环山,北面朝海,和其他村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向北依次有山塘、田地、深水涂和岩滩,这里的人们,以渔或以农为业。追溯历史,余家的先祖在清乾隆十九年(1754)从镇海汉唐村迁徙而来,在当地余氏也曾为大户人家,在“余卢王”三大家中财产排在第一,道出了余氏们的聪明智慧和善于经营。他们在这个岛上繁衍生存,像一棵树扎根在这里,生长繁茂,无数的枝干伸向天空,犹如他们一双双勤劳能干的双手。
所谓保留原始风貌,只是岁月漫长中的一种主观意识上的想像,那些长大的孩子,年轻的男女,他们向往着山外的世界,城市的热闹和现代化。只有他们的父辈和祖辈,在日渐的老去中,不再去想他们的余生中,和发展和未来有关。守着这些老房子,守着这些山,这些海,或许,这就是他们的一生,就如四季轮回。生命如此相似,长白岛上的人们,站在太阳照耀的明晃晃的冬日里,倏忽,满眼碧绿的春天就来到了家门口,仿佛每个日子都是在不断地眺望和不经意地抬眼间过去。他们有时想像那些去了岛外的人们,他们的日子是不是每天都在踩着飞火轮跑?
余家,曾有8户村民的亲属共33人侨居在美国和香港等地。在长白岛的前湾,有个侨思馆,这个侨思馆根据侨胞故居改建而成,白墙灰瓦,小而精致。1889年,大湾村的两个王姓男子结伴赴上海,经人介绍成了英国一家轮船公司的国际海员,他们被称为长白华侨的始祖。在当时那个年代,这需要极大胆魄和勇气,不是迫于生计,或许不会下此决心。长白岛据说现在只剩2000多人,加上外来在船厂打工的2000多人,合计四五千人,但是长白在外地华侨却有1700多人。在海外求生存,谋发展,并能扎下根,靠的是刻苦耐劳和聪明智慧。当他们的脚步停留在异国他乡时,故乡渐行渐远,记忆中的一枝一叶,一砖一瓦,一山一水,都成了生命里挥之不去的乡愁。
山上的风力发电机,闪着银光的叶片细长尖利,如挥着长臂的巨人,站在后岸的山坡上,也能看见其在对面山顶上不断旋转,这是一种新型的与古老村落截然不同的风格。现代化的风力发电、沿海港湾千余亩的高科技生产养殖基地、海洋工程项目、船舶修造项目等临港工业……长白在保留原始风貌的同时,也在紧跟时代的脚步,不断发展起来。
而一直以为的“长白女子秀山郎”,到了长白才知道,原来是“长白碾子秀山塘”的谐音,久而久之,成了现在这样,倒也引出人们对此所做的丰富联想,比如与此有关的凄美爱情故事。而我到底没有见到盛名的长白碾子,想像中,石头做的碾子,在一轮轮围绕着它转圈的过程中,把一颗颗饱满的谷物细细碾碎,在那些岁月里,承担着养育一代又一代长白人的使命,虽悄然退场,却已成为乡村文化的一种记忆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