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时任华东军区和第3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和前线部队指挥员一起研究作战方案

　　部队突击队乘舰船向嵊山岛岙口发起冲刺抢滩

　　向嵊泗突击

　　□周永章

　　“历史不能忘记。解放嵊泗列岛，是新中国成立后我军最早的两栖登陆战。”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至八十年代初，我在原舟嵊要塞区嵊泗守备区（后为守备某师）政治部任宣传干事期间，曾参与收集和整理嵊泗县史中“解放嵊泗列岛”部分。由于部队整编及本人数次工作变动和搬家，部分珍贵资料未能保存下来。在舟山解放75周年前夕，我特地去舟山市档案馆查找相关资料，并走访了几位当年亲历嵊泗列岛战斗的老同志或其子女，聆听他们再次回忆解放嵊泗列岛的故事。

　　初试牛刀 首取滩浒岛

　　嵊泗列岛位于舟山群岛的北部，有大小岛屿630个，其中常住人岛屿10多个，陆域面积86平方公里，海域面积达8738平方公里，1949年设县（属江苏省），是我国南北海运的必经之道和沪、杭、宁的重要屏障，军事战略和交通地位十分重要。1949年8月，我军打响解放舟山的战役后，国民党军一些残兵败将逃到嵊泗列岛。从大陆流亡到枸杞岛的国民党江苏省主席丁治磐还网罗所谓的“东南人民反共救国军”张阿六、袁国祥、黄八妹等部，分驻滩浒、大洋山、小洋山、泗礁、嵊山、花鸟等岛，肆意劫掠，布设水雷，封锁港口，企图把嵊泗列岛变成其反攻大陆的前沿“桥头堡”。因朝鲜战争，美军司令麦克阿瑟公然把嵊泗渔场划入“麦克阿瑟线”内。我方担忧美蒋可能会出兵控制嵊泗，下令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陆海军协同迅速拿下嵊泗列岛。

　　打蛇打七寸。华东军区首长研究决定，首攻滩浒岛。滩浒岛位于长江口南侧，西北离上海金山仅16海里。当时影响力最大且很狡猾的女匪首“双枪黄八妹”率100多匪特盘踞此岛。考虑滩浒岛离上海近，刚组建的我华东海军缺乏登陆战经验，便决定把陆军送上岛，这也符合慎重初战的原则。时任华东军区和第3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指示：“渡海作战，兵贵神速。据气象预报，近日将有连续3天雾。我们要出其不意、速战速决拿下滩浒岛！”

　　1950年6月15日晚，上海吴淞码头。划归淞沪警备区不久的第3野战军9兵团33军，由98师参谋长鲁突率领293团1个加强营到位；华东军区调集海军4艘登陆舰和12艘小炮艇，由炮艇大队大队长陈雪江带领，配合陆军渡海登陆作战。陆海军联合攻打滩浒岛，就我敌力量对比来说，犹如铁锤砸鸡蛋。但这是我华东军区海军舰艇部队第一次出海作战，征服大海比征服敌人要困难得多。这些出征的炮艇仅25吨，原是日军侵华期间在上海制造的专门用于江河湖泊的巡逻艇，抗风能力差。编队航至南汇嘴附近，因风浪大，12艘炮艇有11艘抛锚搁浅。次日拂晓，为防止敌人逃跑，鲁突和陈雪江决定，不等其余11艘炮艇脱浅，先率4舰1艇进攻滩浒岛。中午时分，作战编队到达滩浒岛附近海面。令指战员们奇怪的是，岛上并没有什么动静。登陆部队未遇抵抗，在滩浒岛北岸顺利登岛。

　　据参加此次战斗的293团3营9连老战士苏接美回忆：“我营登岛后立即进行覆盖式搜索，仍找不到1个海匪的踪影，便将岛上300多人集中到岛中央的池塘边。鲁突参谋长发现人群中青壮年占半数以上，觉得这里有‘鬼’，就给身旁的营长使了个眼神，全营当即加强戒备。随后，鲁参谋长以宣传征兵为由，把青壮年留下，大声说：‘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是海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时，人群中站出两个青年，其中一位名叫林小强泣声说：‘报告首长，我俩是解放军淞沪警备区后勤部门的战士。1个多月前和另3名战友给崇明岛部队运送物资经过浙江长兴县时，被一股海匪劫持，逼迫我俩留在这里当了伙夫。’在他俩的指认下，我和战友们从人群中抓获46名海匪（含大队长、中队长各1人）。原来这群海匪没想到解放军会突然登岛，匪大队长就让部下把武器沉到水塘里，然后带着海匪混入百姓中企图蒙混过关。”

　　经过突审，俘虏交代他们是分股活动的一部分，另一股由黄八妹带领窜至附近岛屿抢劫去了，第二天早晨可能回来。海匪大队长还交代：在滩浒岛的西南几百米处，有个烂灰塘礁上隐蔽的洞里藏着电台和武器。海军陈雪江大队长当即派炮艇前去搜索，找到了海匪藏在礁石洞里的1部电台和7支步枪。与此同时，我营也从岛上的水塘中捞出了海匪丢的5挺机枪和44支长短枪及弹药。17日天刚亮，果然见两艘大帆船向滩浒岛驶来。我海军舰艇立即将匪船截围住，40余名海匪只好缴枪投降。两艘匪船及抢来的绸缎、布匹等物资被缴获，但船上没有发现黄八妹。原来狡猾的黄八妹担心滩浒岛情况有变，未随船回来，随后逃往国民党占据的大陈岛。

　　随着黄八妹的老巢被端，滩浒岛宣告解放。

　　精心部署 进军嵊泗列岛

　　解放嵊泗列岛的战斗方案，经华东军区和第三野战军司令员兼上海市市长陈毅审批，由7兵团司令员王建安任指挥，淞沪警备区司令员兼政委郭化若等具体组织。陆军以淞沪警备区33军98师293团和294团1个营及师炮营2个连为主力，松江军分区配合，共混编4个营，13个连及指挥部和军管会各1个；华东海军调集第5舰队“卫岗”“车桥”两艘登陆舰和淞沪警备区“68”“105”等炮艇和小登陆艇、渔轮25艘，并征用“瑞金”“兴国”“源江”号等商船，根据登陆作战要求，连夜对其进行改装，在船首安装陆用的105毫米榴弹炮；同时到浦东请来数名熟悉海上水路的船老大当领航员。

　　据参与解放嵊泗列岛现场指挥的时任松江军分区副司令员朱亚民后来回忆：“经过半个月的精心部署和备战，参战部队于7月6日12时45分在上海浦东招商局第7码头和南汇县芦潮港码头，分别乘舰艇进军嵊泗列岛。采取兵分多路同时攻击的战术，打敌一个顾此失彼，不给其调整部署和逃跑的机会，一举攻占整个嵊泗列岛。第1路由总指挥98师参谋长鲁突和293团长曾永华等率该团1、2营及师防炮连、步兵炮连，配火炮8门，乘‘源江’（850吨商船改成的中型登陆艇）‘瑞金’‘兴国’炮舰及4艘小登陆艇、12艘渔轮向嵊山、枸杞等岛进发；第2路由我和98师政治部副主任寿文魁率293团3营及特务连乘‘卫岗’‘车桥’登陆舰和一些小登陆艇及渔轮，配步兵炮2门，进剿泗礁、黄龙等岛；第3路由294团团长赵克率该团3营乘‘68’‘105’炮艇及3艘渔轮、4艘小登陆艇，配步兵炮2门，进剿大小洋山岛。”

　　“航行途中，因敌人在航道布设了水雷，舰艇编队只好沿近岸的浅水区走，结果造成‘瑞金’‘兴国’舰和多艘炮艇搁浅。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海上涨潮，经过不懈的努力，才恢复航行。这样从7月6日上午到7月7日中午，足用了将近一天半的时间，舰艇编队才到达嵊泗列岛附近。途中，第3路部队顺利攻克嵊泗西北面的大小洋山岛。7日14时，‘卫岗’‘车桥’载运部队抵泗礁岛,守敌几乎没有什么抵抗便闻风溃逃，攻岛部队顺利登陆。”朱亚民说。

　　激战嵊山岛 活捉敌匪首

　　嵊山岛是嵊泗列岛中较大的岛，临近公海，地形险要，三面是峭壁悬崖，仅箱子岙一处的狭窄水道可进。“东南人民反共救国军”第4纵队张阿六率匪数百人，仗着天险优势盘踞在该岛。我军进攻嵊山岛前夕，张阿六让亲信张祥云代理指挥，自己带着刚纳的小妾逃跑去了台湾。

　　7月7日13时许，第1路主力舰艇编队抵达嵊山、壁下岛附近海面时，嵊山岛守敌先向我军开炮，命中指挥舰“源江”号船尾，并击毁60炮1门，2营机炮战士胡凯阵亡。泗礁岛支前渔民老大戴阿宝为“源江”号293团指挥舰担任领航员，也不幸中弹牺牲，时年57岁。这表明预先派人去嵊山岛劝敌投降没有成功。指战员个个怒火中烧，当即以猛烈的炮火回击。

　　鲁突和293团指挥部的同志根据情况进行紧急研究，遂决定先拿下相近的枸杞岛作为依托，再攻嵊山岛。随后，在舰艇炮火掩护下以1营的2连和3连担任主攻。15时30分，部队登陆枸杞岛，守敌即溃逃四窜，我军乘胜将100余名残敌歼灭，并以炮火封锁嵊山岛海面。当晚，指挥部决定：调“车桥”“卫岗”参加嵊山岛战斗。

　　亲历嵊山岛战斗、时任293团政治处主任李书平回忆：“8日15时，指挥部向嵊山岛守敌送去最后通牒，其大意是：‘我大军压境，你们只有放下武器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何去何从限4小时内答复！’18时，‘瑞金’‘兴国’驶至嵊山岛北面和东北面约3600米海面，从两侧向敌阵地和火力点进行炮击；枸杞岛香东山头上的我军火炮也同时向嵊山岛箱子岙东侧及后高地开炮。在炮火掩护下，团长曾永华和政委边立敬率1、2营及师战防炮连、步兵炮连乘舰艇和民船向嵊山岛进发。嵊山岛匪特收到我军的最后通牒后，立即用电台向台湾的国民党求援，对方要他们坚守住，说将派飞机和兵舰来支援。因此，这些匪特顽强抵抗，结果台湾国民党既未派飞机也未派兵舰来。19时，嵊山岛守敌对我军最后通牒没有答复，指挥部遂令2营突击队组成第1梯队，发起登陆进攻。这时，敌阵地上的战防炮、重机枪等火力疯狂地向我舰艇射击。‘卫岗’‘车桥’先后被击中，5名战士牺牲。登陆舰艇冒着敌人炮火疾速驶向嵊山岛岙口。当距敌滩头阵地约200米时，守敌以沙滩上木船为屏障，凭着有利地形，用美式手榴弹和各种重、轻武器阻击我登陆部队。19时15分， 5连1排2班在大个子班长带领下率先攻占敌滩头阵地。随后，突击队的勇士们冒着敌人居高临下的密集火力，快速匍匐前进。2营机炮连战士庞聚金身负重伤，仍坚持战斗，最后终因流血过多牺牲。5连攻克岛上105高地后，乘胜追击，与龟缩在工事的敌人展开激战。接着，登陆部队包围了敌指挥部，堵住敌人的进退和后山大庙敌预备队的增援之路，并展开政治攻势，高喊：‘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4连2排长石金亭见敌人拒不缴械投降，抱起炸药包，利用敌火力射击死角，就地几个打滚，飞快冲到敌指挥部前安放上炸药包，点燃导火索后，接连又打了几个滚。‘轰’的一声巨响，敌指挥部房倒墙坍，未炸死的敌人全缴械投降。摧毁敌指挥所后，登陆部队一鼓作气逼近山上的敌主力。盘踞在西嘴头山顶和东侧双胖嘴头的敌人，凭着地势险要仍负隅顽抗。为迅速解决战斗，我带领3连1个排乘木帆船渡过枸嵊海峡，从双胖嘴后岸攀登上岸，突然从敌背后开火。至24时战斗结束，全歼嵊山岛上守敌，活捉敌代指挥官、‘东南人民反共救国军’第4纵队张阿六残部联络参谋长张祥云等匪首，五星红旗插上嵊山岛万金山顶。”

　　同日，马迹岛、黄龙岛解放。10日，花鸟岛和东、西绿华等岛也落入我军之手，至此，嵊泗列岛全境解放，全歼“东南人民反共救国军”残部，俘虏匪特440名（含敌匪“牛毛司令”11人）；缴获各种火炮15门，各种枪支758支，舰艇和木帆船30多艘，各种枪弹116026发，炮弹423发，手榴弹1392枚，电台和报话机多部。我陆海军牺牲60多人。

　　嵊泗列岛解放后，鲁突和朱亚民先后任嵊泗县军管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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