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忆梦 拓

　　□林斌 楼正豪 龚忆梦

　　衢山岛桂花园《勒碑》立于清光绪八年（1882）四月，原嵌于衢山岛东岳宫西墙内。石碑保存良好，高193厘米、阔71厘米、厚12厘米、斜角13厘米。立碑者是当时定海直隶同知陈恩受，碑文所记为定海厅决定于该年六月二十日开始派员至衢山岛四十天，征收上下半年田赋一事，这通古碑所反映的是衢山开放封禁、纳入政府管理，政府始征田赋的历史背景。其碑文如下：

　　勒碑

　　特授定海直隶海防理民府正堂、加六级纪录十二次陈□为晓谕事。据衢山庄殷耆邬渠仁、李德大、毛顺利、金源森、李万丰、潘盛贵等呈称：衢山孤岛距城较远，应输钱粮秋米，户口繁杂，若令各户赴城投纳，或归岱山带征，各户输纳无几，往来多有未便。因而滋生疲顽愈甚，公事反多窒碍。惟有仰求俯察民情，饬令库粮柜书每年于六月二十日前，赴衢山设柜开征。定期以四拾日为限，各户应纳钱粮秋米于四拾日内，将上下忙一律投纳齐全。身等为便民起见，联名呈叩示谕遵办等情到府。据此，除批示，并谕饬库粮书遵办外，合行出示晓谕。为此示，仰衢山业户人等知悉：尔等须知，该山设柜启征，原为体恤便民起见，务各遵照议定章程，每年应完钱粮秋米，于六月二十日开征，以四拾日为限。无论大小各户，于限内照册一律扫数投纳全完，不准丝毫抵欠，如有观望延挨，定即照例提追，各宜凛遵，毋违。特示。

　　光绪捌年肆月□日给（定海直隶厅同知之关防）

　　告示 衢一二庄谨刊

　　古时国家法律规定田赋缴纳“自封投柜”，这是催收租税的定制。清代州县的署衙内设置银柜（税库），由粮户亲身赴县，将应纳的银钱包封投柜。但在征收操作中，县以下乡村赋役实际多由各种中介持串票（即二联或三联征收单据）下乡代办，很少自封投柜。具体负责钱粮赋役的群体，主要是县衙中的户书、粮书等户房书吏，以及乡里社会的里书、册书等差役人员。中介在代缴过程中会收取一定的中介费，从而会加重纳税人之负担，因此晚清地方官禁“书差包征”，恢复“自封”（本人直接缴纳）。为便于纳户自封投柜，因此政府改革要在乡镇设立乡柜。碑文中的“库粮柜书”，是定海厅下派入乡征收的户房书吏。碑文中的“上下忙”为“上忙”“下忙”之合称，意思是开征一年两季的田赋。

　　雍正十三年（1735年），清廷规定征收田赋分上下二期，上期从农历二月开征，五月截止，称“上忙”；下期从八月接征，十一月截止，称“下忙”。由于舟山平均气温低于大陆，水稻等农作物成熟稍晚，为方便征收田赋，定海厅决定于六月二十在衢山岛开征，以四十天为限，由官府派柜书在岛上设柜，在此期间，将上下半年田赋一并投柜征收。衢山当时设一二两庄，以茶园与渔耕碗之间的凉亭基岗为界。

　　明代中后期，常有海盗盘踞衢山，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定海展复，因衢山岛悬处外洋，官府难以有效管控，“以势处险远，未经题请，仍为禁地（光绪《定海厅志》）”。然而衢山因拥有丰富的土地、渔业等资源，仍吸引不少百姓由暂住到长居，生齿日繁。之后，虽历经多次向清政府要求开放封禁，均未成功，最终于光绪三年（1876年）才得到批准。由新任浙江巡抚梅启照札，委定海厅同知史致驯“妥速办竣”衢山的查丈和升科事宜，结果受到衢山拥有田地的农民群起反对，并发展为武力对抗。

　　当时的上海《申报》，经常有定海厅镇压衢山以金启兰（俗名金合兴）为首的垦民反抗的进程性报道。光绪四年（1878年）七月初九，定海厅开始镇压，结果官兵恰中金合兴伏击，死伤一百零九人，“军械、洋枪、号衣概被夺去”，残众狼狈逃回定海。之后，金合兴率领垦民，积极占据有利地形，做好与官军战斗的准备。七月廿二，巡道瑞章与同知史致驯“奉大宪调拨水陆诸军”，率提标、镇标弁兵前往衢山，对反抗的垦户进行镇压，官府所杀抗民盈野，最终活捉金合兴并诛之，自此衢山田赋开始纳入政府征收轨道。

　　因衢山田粮征收不便，三年之后，由衢山当地耆绅邬渠仁、李德大、毛顺利、金源森、李万丰、潘盛贵等六大户，向定海厅同知陈恩受联名请求，要求派员到岛上现场征收。考虑到衢山岛田赋开征不久，特别是一些小户赴定海城往来多有不便，因此官府批准在衢山最主要的公共场所——桂花园东岳宫立碑晓谕，公示田赋征收时间和要求。

　　桂花园东岳宫是岱山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始建于清嘉庆四年（1799年），1921年、1943年经历两次大规模翻修与扩建，解放后改作桂花小学。东岳宫目前的建筑坐北朝南，占地面积1617平方米，其中建筑面积680平方米。中轴线上依次为麒麟大照壁、荷花池、台门、前大殿、戏台和后大殿，两边为厢房及附属房，组成一座大四合院，主供东岳大帝。宫内还有一通立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由定海直隶同知萧治辉所立《勒石永禁》碑，内容是关于规范衢山蜈蚣挖取不能破坏房舍、坟墓和环境的示谕。

　　桂花园为衢山岛内最大盐场之所在地，东岳宫是衢一庄的主庙，《民国岱山镇志》载 “民凡有大事，必至是宫（该岛司基东岳宫）开议，盐民有事，尤必先聚集于此。征粮分柜，亦设在其内”。官府向衢一二庄发布征粮《勒碑》，向衢一庄发布《勒石永禁》，因而也就选择在东岳宫这个乡村治理议事中心立石。宫内台门石匾上阳刻隶书“东岳宫”三字，系上海著名书法家马公愚于1943年所题（整高126厘米，除框高98厘米，带框宽67厘米，除框宽35厘米，字大小为30厘米×33厘米）。宫内尚遗留拆除的戏台石柱两条，上有衢山乡绅乐声和所撰写的对联。桂花园东岳宫还曾是1927年中共宁波地委党员、定海党组织负责人顾我与定海党部领导成员金维映，来衢山开展盐民运动的基地。作为衢山盐民协会会址，桂花园东岳宫是衢山岛上重要的红色革命纪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