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

　　作为群岛一海客，在下自信对于家乡的大小岛屿，不能称了如指掌，但起码可以说略知大概，与老资格的渔民与船工相比，亦不遑多让。

　　如果你说出2085个岛礁中的任意一个，我十有八九能在两三秒之内精准地报出它在地图上所处的位置，以及它东西南北都与哪些岛屿毗邻等。

　　岱山通桥前，我常经高三线往来杭甬舟岱，最熟悉大猫洋及沿岸。通桥后，辗转驱车于灰鳖洋舟岱跨海大桥上。极目揽胜，海山旷景，真个可谓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海天廖廓，风轻云淡，山清水秀，正好观沧海。

　　从岱山双合上高速，引擎轻鸣，贴海飞行。晨曦初沭，山海披金，苍宇澄清，清潮碧透，一年之中难得的灰鳖洋上海水清澈时日，潮水铆足了劲似的要与天空媲蓝斗艳，一改往常泥黄混浊，显得深邃湛蓝。微风徐徐，波光粼粼，近岛葱绿，远山青白，大海仿佛天湖浩荡，温情脉脉，山海一新。

　　灰鳖洋深处，大五峙山、小五峙山、龙洞山、馒头山、鸦鹊山、无毛山、老鼠山七个形态各异的岛礁一字排开，高低远近，前后呼应。廖廖几点，给浩淼的海洋添了画龙点晴般的点缀。这里是鸟类的天堂，每年都吸引数以万计近百种鸥燕候鸟到此停歇、栖息和繁殖。千雀迎宾，万鹭讴鸣，场面蔚为壮观，堪称东海四大奇观之一。

　　钓艇耕浪，渔舟犁波，洁白弧线的尾迹为大海更添几分浪漫情调；巨轮徐渡，客船轻驰，层层起伏的涟漪犹如波涛欢呼的乐章。海天相间处，晨雾一线缥缈，帆影点点隐约，似浮水上，似挂云霭。

　　东霍山、西霍山淡影天外，七姊八妹列岛，大、小长坛山若隐若现，似真似幻。

　　层雾之上，一道连绵逶迤的山脉如海市如蜃楼横亘天边。五磊山、达蓬山、栲栳山。峰壑如浪，岗峦若奔，目测心算估计有六七十公里之遥，应属三北慈溪地界，平生仅见。

　　遥想始皇南巡，佇立于达蓬山巅，东望三山，见蓬莱仙境摇荡于波光烟涛间，遣徐福入海求仙问药。今日一见，始方为信！

　　少年时，在乡岛岸线边或山峦之上，视线绝佳时，能清晰地观察到二三十公里外的火山列岛。再远，六十公里外的白山、滩浒诸岛由于地球曲率的原因及岛礁矮小，烟涛微茫，根本是目力不可触及的山陬海澨之所。六十公里是什么概念？抛除山岛的遮挡，以岱山双合为基点，西北望滩浒，东眺东极，北瞭泗礁，南及六横，几乎可以囊括舟嵊千岛十之七八。

　　而马目及西北隔海狭长低平的瓜连山、北咀礁，早已司空见惯，一瞥而过，几可忽略。

　　每每驰归岱山，车过擂鼓山隧道，视野便豁然开阔，神情为之一振，舟岱大桥，巨龙卧波，蹈海而去，南航道两座塔身身姿轻盈，既显亭亭玉立挺拔，又彰岿然不动的气势。长白那岛，岛影厚重，峰峦叠翠，白色巨型风车或挺山腰或佇峰巅，错落有致，高低远近，随风悠旋。长白水道两岸，两山夹江，怒潮急流，沿海滩涂岸线边，众多修造船厂和码头，数不尽的龙门吊沿海排列，充斥着横七坚八的艅艎舳舻，灯桅如林，船舷如城，喧嚣并繁忙，窥豹而知国势之昌盛。大小乌峙山并立在长白岛之北，一大一小，相映成趣，引为标志的那小乌峙山上洁白灯塔一座，尤其醒目。

　　灰鳖洋云烟大猫洋波涛，峰远连天岛影重重，双合山、岱山、秀山、官山、牛轭山、青山、舟山诸岛首尾叠连，围合了成一个环视超过两百度广角的环闭海湾，如果视线跟随双合至鱼山的大桥，岱山鱼山相牵，从舟山的马目算起，这角度绝对足有两百七十度之广。

　　眺鱼山，谓之沧海桑田毫不为过。鱼龙之乡，位处千岛西边，广为津津乐道的“鱼山蜃楼”为旧时岱山十景之一。清朝岱山藉诗人刘梦兰曾吟“大小鱼山气吐银，惯看楼阁起鳞鳞。”在下常在兰秀乡岛远眺鱼山，亦数次上鱼山岛，亲切，熟悉。如今，鱼山岛唯东南海龟卧戏水般的低矮栋槌山小屿与北部大西洋村大山岗尚在外，大小鱼山及峙岗山一众火山列岛的岛屿俱被夷为平地。只见井架林立，管道错综，厂房幢幢，高低参差，银色的钢质炼油构件鳞次栉比纵横交贯，绿色化工之城巍然而卧波于杭州湾外沿灰鳖畔，俨然是现代工业革命规模宏伟的大手笔巨作典范。

　　峰峦如聚，竞相耸碧。双合大山，山唯百米，却有拔海而起的屏天气势，一山突起。岱西拷网山、岱东老鹰山、岱南磨星山，远者浅色近者浓墨，岭岭苍翠，峰峰争秀。官山、牛轭山呈中流砥柱状，视觉上似乎截断了湍急的龟山航道，外地人乍来蓬莱仙境，若不是秀山大桥塔形高耸虹桥飞架，还以为秀山与岱山相连相衔是一个岛屿。

　　兰秀山诸峰，凤凰山最近，梅山岗、老山、仰天岗三座高峰，呈三足鼎立状，不同方位，此起彼伏，怪不得小时候我常猜测伯仲间的它们到底谁是兰秀第一峰。

　　视线瞟移，秀山与舟山之间的灌门航道上，近的有大小长山和畚斗山拦波，远有上园山、下园山和青山挡涛，灌门怒涛如沸，龙王跳潮门险要，几无可寻，全凭经验与方位把撑。

　　上灰鳖山、小灰鳖山，孤悬海涛，绿茵覆顶。大小夹钳、马鞍山点缀在绵长的大峧山西边，相依相偎，相亲甚密。

　　最引我注目的当然是大小峙中两山，大峙中北岸陡峭壁立的绝崖，西南隔水近伴的野鸭小屿，还有小屿上隐隐可见的灯标。只可惜，成年后，我几乎再也无缘峙中山一带愰愰忽忽，隐隐约约，恰似仙山琼阁，又如是天门洞开的奇异海景。

　　沧海陈台，苍穹横幅，高天上云色淡，阔海间微波烁。车轮滚滚，岛移换景，心旷神怡，醉陶沉浸。不知不觉，岱山的使者蓑衣山、花鼓山踏波来迎，双合两头洞岱山高速口已至。海景别墅临海立岸，海誓山盟石壁深宕，映入眼帘的是清晰的东垦山、西垦山，以及岱衢洋边的燕窝山、鲞蓬山。从衢山岛斗眺西南、从东沙古镇望东北、或从海岬公园观西北，我一直认为鲞蓬山更似一只江窑湖边上的燕子窠巢，神形兼备，唯妙唯肖。只是，站在燕窝山月牙沙滩边，抵近仰望，鲞蓬山倒的确如鼓风劲发的一叶风帆。

　　茫茫岱衢洋，大黄鱼的故乡，大洋山淡色海天际，那标志性的斜厓石壁，如劈如削，绝坡光滑，海拔应在百米以上。

　　海拔最低的天后宫、洋山巨港、东海大桥、唐脑山灯塔……思绪飞扬，遐想万千。

　　大洋山之东，宵箕岛、虎啸蛇岛、西马鞍山岛……众星拱月，星罗棋布，浅蓝欲与天同色，泛泛似在浪尖舞。

　　大衢，身形硕长，观音山巅玉佛宝塔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小衢在衢山西首，岛影舒长，相距甚远的桥梁山与癞头山从这个角度上似乎将连欲连，仿佛从中被一刀切断似的，近在咫尺，可迈步跨越……

　　眼纳灰鳖洋、大猫洋、岱衢洋山海美景，心及北界村、东极诸岛、双屿港千岛奇景。

　　我自疎狂点千荷。

　　瀛洲本舟，马目为艏，东港恰艉，大鹏金塘引航，葫芦白沙绽莲，梅岑洛伽护佑。

　　蓬莱扬帆，东极引风，鱼山腾飞，长涂升篷，兰秀龟山立樯，燕窝双合调向。

　　北界为穹，花鸟飞燕，碧（壁）下翔鸥，绿华翩凤，黄龙白节腾云，嵊山枸杞仙踪。

　　安期似鱼，顺母拱鲸，虾峙钓鱿，桃花点鲈，蚂蚁登步张虾，六横佛渡庆丰。

　　心生翅膀，壮怀激烈，千岛寻梦何辞艰，一生好入三山游。

　　有朝一日，梦欲拥有一艘游艇，半渔半游半考察，亦帆亦橹亦机动，遍访舟嵊，青滨沭晨曦，滩浒追钱潮；海礁、浪岗乘风，小衢、黄泽耕海；洋鞍钓浪，双屿怀古；灌门搏湍，拷门观潮；大西寨露营，东福山泊舟；小板采螺，三星敲戳；或白山岛边撩海蜇；荧光海里淘珍宝，出没风波，渔樵东海，大口饮风，大怀纳潮，两鬓雪霜，情犹顽童！